2014年10月5日 星期日

給崇德同學的公開信 (2014-10-4)



各位同學:

大家要校長就佔中表態?好啊!

第一、佔中人士以為敵人只有政府和警察,他們忽略了所有生活、甚至生計被他們影響的市民遲早都會成為他們的敵人。大家只要回答一個問題,思路便會清晰一點。試問有多少佔中示威人士是住在旺角、尖沙咀、銅鑼灣和金鐘的?也就是說,他們是不是在自己家門口示威,只為自己家人帶來不便?有多少佔中示威者的收入已在不自願的情況下「被」充公,損失慘重?

這種「我不需經你同意便在你家門口和平示威而你是不會或不准發聲的」和「我示威,由你付出代價」的思維模式,其實是否在構思佔中時已先陷入了一個誤區?舉例說,如果你們為爭取民主而在崇德操場罷課,我相信學校附近的街坊都不會反對你們,甚或欣賞你們。但如大家選擇佔領洪水橋輕鐵隧道罷課,要洪水橋居民要嘛走遠些,利用其他過路設施過馬路;要嘛就是不依規則在車來車往的青山公路橫過馬路。試想想:洪水橋的居民會支持你們嗎?他們會跟大家發生衝突嗎?時間愈久,發生衝突的機會會愈大嗎?當然,用暴力去解決問題,在講求文明的今天,是會遭人唾棄的。

既然大家口口聲聲「愛國不一定愛黨」,那「支持民主也不一定要支持佔中、支持全港罷教和罷課」,是不是同一個思維方式呢?老實說,我不支持一切導致「一拍兩散,玉石俱焚」的政治行動。

第二、佔中人士以為他們是代表全港民意,那是他們思維的第二個錯誤。就此,今天社會出現嚴重的分裂,包括親戚、朋友、教友、同事、同學、家人、夫婦、情侶等也可分裂,便知我此言非虛。若大家依然採用這種「敵我矛盾,非友即敵」的思維繼續下去,我看不到民主會在明天的香港出現的可能性,反之仇恨與戾氣則會與日俱增。民主若缺乏了互相尊重,互相聆聽、互相包容、互相接納、互相妥協,而仍是一言堂,唯我獨尊,那只是「另類的專制」,不配稱為民主。

至於政客,行動前若不會先思考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、所做的每一件事,會為自己的政治前途帶來什麽影響、帶來多少籌碼的,那便不是政客。

戴教授正因他不是政客,所以表現有點進退失據。他先邀請死士十一去飲,也邀請市民去觀禮,聲言絕對不會提早,也不會接受未成年人士參加;到黃之鋒因突然發難而被捕,他在台上被群眾質疑「大人得個講字」,礙於群眾壓力,忽然又半夜提出要提早入席;過了兩天,又話自發來的市民太多,情況失控,又不是他邀請的,他們三子不會對此負責;到警方鎮壓後,群情洶湧,輿論一面倒傾向佔中人士,他又出來主持大局(但這時亦沒有說他會否對之後發生的事負責);其後,他想去政總調停佔領人士阻礙公務員上班的情況,但人家聲言根本沒當他是領袖,也不隸屬學聯和學民,他們有他們自己訂下的規矩;鼻子碰了灰後,他只好再回到金鐘。他的表現為什麼會這樣反反覆覆呢?因為他是一位學者,而不是一位政客。

但政客在過去十天又在哪裡呢?他們推了大學生出來,更無恥的,是連中學生也推出來打頭陣(這已經違反了佔中不准未成年人士參加的承諾),利用市民對學生的一份尊重、愛護和信任,先領一個頭彩,而自己則在大後方,養精蓄銳,俟機抽抽水,爭取將來的政治籌碼,政客的本色顯露無遺。難怪網上不時有市民質疑他們有沒有叫自己的子女出來一同佔中,一同嚐嚐胡椒噴霧和催淚氣體的味道。

至於學生(不包括學生領袖),思想單純而入世不深,無論他們的表現怎樣,是和平還是激進,他們的一腔熱誠,是無庸置疑和得到市民認同的。至於他們是否被利用,還是已經消化所有訊息和評估形勢,才參加行動,我不敢說,那些只能讓歷史去評價。我們誰都沒有資格說誰是歷史的罪人,除非你真的掌握一些不為人知的資訊,又或你有預知未來的能力。

最後,佔中引致騷亂遲早會出現,成年人是心中有數的,只在對來得遲與早和程度有多嚴峻有不同的看法而已。粗淺地去分析,如果反佔中人士真的只是為個人的「利益」而戰,一旦利益的威脅消減,他們便會立刻退兵,絕不會留戀;如學生真的是為「理想」而戰,碧血丹心,不達目的,誓不罷休,歷史告訴我們,他們會堅持到流血,甚或犧牲。當年文革尾聲,連毛澤東也不能叫停紅衛兵的派系武鬥,最終要出動軍隊鎮壓,事件才告平息,便是最好的例子。在文革進行中,你問紅衛兵有沒有做錯,百分之一百說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;文革後,如你再問他們有沒有做錯,相信不用他們答,大家都心中有數。(想多知道一些文革的故事,可看《天讎》、陳若曦的小說或其他傷痕文學。)

政治鬥爭的不為人知的一面,並非一般市民所能解讀,更何況是我們極力要保護的中學生?

試想想:香港亂了,誰會得到最大的益處?中國亂了,誰會得到最大的益處?那是很值得深究的課題。(昨夜除佔中的新聞外,最觸目的便是美國取消已有三十年歷史的售賣武器予越南的禁制令,肯售賣武器給越南,此舉可謂司馬昭之心,路人皆見。)
作為教育工作者,保護學生不受傷害是我們的天職。針對目前的困局,協助釜底抽薪,不再火上加油,才是我們需要緊守的工作崗位。大家看看八間大學校長的聯合呼籲,「中學主要議會及十八區校長會聯席會議」的聯合聲明,和各大報章的社論,均是反對暴力,勸籲同學們盡早撤離和希望各方保持克制,見好就收,便知道這說法不是校長個人的一廂情願。

希望大家今天能收拾心情,檢視過去十天來所學到的東西和對政治的覺醒,讓它慢慢在自己的內心沉澱,醞釀成為自己明天要走得更高更遠的用糧。如你想為自己的社會和國家多做一點事,記著:一顆無私的心、紮實的學問根基、開闊的眼界和胸襟、明察秋毫的分析力、平和的心境、冷靜的思考、和而不同的處事方式、謙虛學習的態度,一一都需要假以時日,細心栽培,才能發芽生長,欲速則不達。

校長對崇德人,永遠充滿期盼及給予支持。I love you, Shungtakians.

龔廣培啟

2014年9月19日 星期五

十問罷課

十問罷課

今天,我相信用勸諭的方法去叫學生們不要參與罷課是沒有用的,因爲青年人的特質是,你越叫我不要做,我就越要做,而且偏要做。身處在這個年代,其實學生有理想有激情關心社會絕非壞事,但關鍵是,學生們需要清楚地知道,自己所做的任何選擇,將來都要承擔後果,要了解及接受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。爲此,我提出「十問罷課爲什麼」,希望各位學子在行動之前,想清想楚罷課到底爲什麼。

1.     發起罷課到底爲了什麼?
學聯提出罷課是希望重新凝聚群眾力量,推動港人反思自身命運,是年青一代對港人的呼喚。他們希望藉著學界的力量,發起一波又一波的不合作運動,逼使人大常委決定作出修改。但深想一層,罷課真的可以逼使中央改變決定嗎?罷課對整個政改討論推進有實質性的作用嗎?不上課對誰的影響最大?是學生還是政府?除了罷課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表達意見的方式?罷課此手段是否真的能做到凝聚群眾力量?

2.     罷課想達至的目標是否現實?
學聯提出罷課四大訴求:一,確立公民提名權爲2017年的行政長官選舉提名方法、二,展開立法會改革,廢除立法會所有功能組別議席、三,人大常委向港人鄭重道歉,並撤回就本港政改的不義決議、四,梁振英、林鄭月娥、袁國強及譚志源等主事政改的問責官員當應引咎辭職。理想歸理想,口號喊得再響亮,再漂亮動聽,也總有一天要落地回歸現實。目標決定行動能否成功。罷課目標看似鮮明但實情虛幻難以實現。如果真的以此爲目標,那麼相信罷課一年、五年、十年,都難以成功。

3.     罷課到底要持續多久?
至今我們很少聽見參與罷課人數多少才算成功,或者,大家心中都有疑問,罷課一周到底能否有效?是的,通常聽到的答案是:參與人數多少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喚醒群眾對香港命運的反思。但深想一層,如果不爲行動設定一個成功的指標,很多時候都會被激情及群眾壓力影響而一發不可收拾,到時候出現任何意外都是大家不願看見的。再者,如果真的罷課,一周的時間能起到什麼效果?如果根據學聯所說,罷課只是第一波,那麼這場所謂的抗爭運動到底要持續多久?

4.    選擇在此時罷課的決定是否明智?
現時政府連第二輪諮詢的方案都還沒出台,就以罷課行動與政府和人大常委「攤牌」,那麼以後是否政府有任何動作都以罷課去表示學生的不滿?如此學不成學,校不成校,動輒以罷課手段向政府施壓,是否明智的決定?

5.     罷課是否必然合理?此次罷課會給香港的民主進程帶來什麼後果?
學生應該有理想,也應該爲抓住自己的理想而奮鬥。但是不是無論什麼情況,都採取走出馬路激烈的抗爭方式?歷經那麼多年之後,香港一人一票的普選夢眼看就觸手可及,現在人大定出了普選的原則,特區政府的普選方案尚未出台,大家就已經用抗爭的激烈方式去否定一切,這可能會把香港的普選夢打碎,香港的民主進程會因此而原地踏步停滯不前,難道這就是我們的理想?

6.     罷課是抗命,讀書就等於認命?選擇罷課就理直氣壯,不認同罷課卻只能埋藏心底?
提倡罷課的學生高舉為民主為公義,但實情大學生「走堂」情況常見到不得了,罷課只是讓某些同學可以名正言順的「走堂」。老實說,大學生不上課見慣不怪,我們尊重學生選擇罷課的權利,但也請同學尊重希望上課之同學的權利。認同罷課,似乎就是政治正確,不認同罷課,似乎就是政治不正確。因為巨大的輿論及朋輩壓力,很多中學生連自己的心底話都不敢表達出來。沉默不出聲就會「被表態」,「被支持罷課」,這種無聲的壓力到底是否對中學生公平?

7.     到底甚麼是學生領袖應有的作為?
作為一名有智慧的學生領袖,我們是否應該思考,單單高舉反對及抗爭的旗幟對解決問題有幫助嗎?我們是運用智慧和學識去激化矛盾,還是運用智慧和學識去凝聚大多數市民的共識,去尋求解決現時困局的方法?有勇還須有謀,如何求大同,存小異,也是一種智慧。

8.     到底我們想一個怎樣的校園?
學校是一個讓我們明辨是非追求真理的神聖地方,我們需要一個清淨的環境讓學生思考未來和聆聽自己心聲的地方。學生需要一張安靜的書桌,請還我們一張安靜的書桌!

9.     有多少中學生清楚了解罷課理念?
中學階段還在接受基礎教育,理應接收不同觀點,客觀分析利弊,若在此時只單一宣傳罷課的理想甚至企圖模糊罷課的弊端,難道對中學生公平嗎?此外,黃之鋒周庭同學現已貴為大學生,參與大專生罷課也算合情理,但何須鼓動中學生參與罷課?一眾中學生還期盼著考上大學繼續追尋夢想,難道學民忍心斷送學生的大學夢?

10.   最後,到底誰為罷課的學生「埋單」?是學生自己?政府?還是整個香港社會呢?

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碩士生
謝曉虹